7732的流水帳 (1)

今天是星期三 - "3" 終於盼到了和前臂上靜脈注射旁的小圓貼紙一樣的數字 

淑娟阿長一早來查房的時候很高興的提醒我說 : "今天可以換針頭了! 天氣很好幫你下午拆掉, 這樣你下午請假出去玩手臂可以空空的, 回來洗完澡晚上再打新的針頭就好"

從阿長的腳步聲以及和對各個病房病人的噓寒問暖, 總是覺得有一絲的矛盾衝突. 一方面她希望自己能為病人的挫折帶來一點能量和光明, 但從急促的語調和步伐, 你知道她身上有著因過度繁重的病房管理帶來的焦慮和緊張. 不過更因此覺得替人著想的力量是偉大的, 大到可以有點委屈的按耐著自己的負能量。

77-32, 7樓77病房, 32床. 一個多禮拜前的星期五晚上, 在急診室掛上手環的數字, 沒想到一轉眼間跟著我這麼久。不管如何, 悶了這幾天, 今天下午一定要好好出去逛逛放鬆一下, 腦中盤算著等等的路線, 

下午三點, 阿長又再一次貼心的提早注射每天三次的抗生素, 讓我可以提早一些出去晃晃. 邊滴邊結束今天最後一個con-call,跳下床換上便服。坐在接駁車上看著窗外 - 喜歡醫院附近的陽光綠蔭穿梭在平房錯落的小街道, 路上行人喜悅又忙碌的農曆年前氛圍, 這些再平時不過的景象和病房的天花石膏板比較起來, 更是顯得珍貴。低頭把露出袖口外的手環掩著 - 我現在和普通人一樣了！只有7732知道我是請假外出閒晃的病人。

先是去韓貨店換掉了身上鬆散的運動服, 再到地下書街挑選一些精神糧食 - 尤其是在這種時候, 書本除了扮演打發時間的角色, 一些哲學, 人類學相關的書籍更特別吸引人 - 大腦習慣尋求原因
,答案. 但原因未知的領域, 必須交給哲學。在那之前, 設定了鬧鐘, 抓好回程時間, 以便在收假之前可以悠閒的吃頓晚餐。回想起來應該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, 有了這種設定鬧鐘的習慣, 當把這種責任交給時鐘, 就可以專心的享受當下想做的事情。在生活上稍有不順的時候, 好像比較容易迷信一點 - 選擇了勝丼希望除了味蕾能夠享受之外也帶來一點好運。

"嘩～～～" 毫無顧忌的讓蓮蓬頭的熱水淋下, 先前每隔五天要跟著靜脈注射的位置重新調整一次洗澡的SOP - 單手按洗髮沐浴乳, 單手起泡, 不時眼睛還得盯著防水膠帶, 洗一次澡總是有種綁手(literally)綁腳的感覺。但今天, 熱水按摩在身上, 全心感受水淋過身體每一個毛孔的感覺, 享受毫不受限沒有枷鎖的自由, 洗澡這件小事居然變得這麼令人喜悅。沒有了限制, 平凡的時刻也令人幸福。

但, 等等, 住院以前我不也是每天都這樣洗澡著嗎? 而別說是洗澡了, 像是逛街, 吃飯, 閒晃, 這種基礎到不行的生活, 我不也應該是天天享受著嗎? 細菌讓我的身上戴著枷鎖, 那又是誰在我生活中添上了種種顧忌罣礙限制, 阻止我體會每一個平凡的時刻呢? 在77-32的旅程裡, 我才領悟到, 其實本來就是自由到不行的靈魂, 一切只是因為各種選擇讓平凡幸福變得複雜了。